作者:娜歐蜜.貝那隆 Naomi Benaron
譯者:聞若婷
出版社:馬可孛羅

 

若你問我對盧安達的印象是什麼?
我頭一個浮現的就是電影《盧安達飯店》。
 
我沒看過電影,卻始終記著這個電影名,依稀記得這部電影的內容似乎是很嚴肅的議題,但那一點也引不起我的注意,那時我還是個毛小孩,就心靈而言的確是如此。
 
看過小說後,再看電影,我竟然動不動就哭,哭得稀哩嘩啦。
我心裡很明白這全是因為歲月沒有帶給我成熟聰慧,只是帶領我去接觸以前我從未想過的事物,因此我才會給自己機會去讀《跑過裂谷》這本小說,而這部電影之所以感動我,也就是因為這本小說。
 
這感覺就像,有人寫了無數封情感真摯的信給你,你一封又一封讀著上頭的文字,最後在看見照片的那一剎那,一直累積在體內的某種情緒便潰堤了。
 
 
電影裡的記者對飯店經理保羅說的:「他們會說:喔,上帝,這太恐怖了。然後繼續享用他們的晚餐。」
 
我不禁去想若早些時候就看了這電影,或是沒看過小說的現在看這電影,我的反應在這兩者間會有差異嗎?
大概不會差太多,可能都是"喔,上帝,這太恐怖了",也可能會感到憤怒,或許還會不斷疑問為什麼,但最後就只覺得這是一部悲劇電影,這世上哪裡不是這樣,戰爭屠殺,但也是與我無關。
 
所以我才說歲月並沒有帶給我睿智,如果沒有意願去接觸不同的事物,那智慧永遠都是挶限的。我依舊是個毛小孩,稍感欣慰的,我開始理解凡事都有意義,沒有憑空而來的美好。
 
 
 
1994年,盧安達境內占絕大多數的胡圖人(Hutu)以消滅圖西人(Tutsi)為由,展開了極恐怖的種族大屠殺,不論男女老幼,非做到種族滅絕不可。此事件雖然震驚了全世界,但當時沒有任何國家伸出援手,長達100天的屠殺中,將近百萬人被殺害,並造成10萬名兒童成為無家可歸的孤兒。
 
《盧安達飯店》的導演在一次偶然遇到當時逃過大屠殺的飯店經理保羅,得知他的故事而拍攝這部真實發生過的電影。
電影述說了事件發生的當時,人們的驚慌與不可置信,以及突如其來的殺戮如何逼迫所有人,當然還有在外的我們如何遺棄他們。
 
執行維和任務的加拿大將軍Dallaire在西方世界決定遺棄盧安達人後,對保羅說:我們覺得你很卑鄙。
保羅反問:我們是指?
Dallaire回答他:西方,所有的列強,你信仰的一切,他們都認為你卑鄙,認為你醜陋、無用。你可以擁有這個該死的飯店,除了一件東西....你是黑人,甚至可以說連黑鬼都不是,你是個非洲人。
 
哪怕膚色、外貌特徵、信仰風俗..宛如雙生子般的相似,在國籍、種族的證明文件上就已經決定你是誰,他是誰。
 
當初天上的神為了懲罰想登天的人類,將人類的語言分裂,人與人之間再也無法溝通無礙,差別從一開始就深植人類的骨肉血液,再也不會圓滿團結。
 
若說電影是根據真實事件而拍的,那麼這部電影當然沒有什麼原著小說,如果日後沒有哪位財主或導演想拍《跑過裂谷》這本小說,那麼我很想說就把這本小說當作是原著小說吧。
 
小說補足了電影所沒有的深刻,填滿了對盧安達對於我的陌生,以及這個事件對於人類所帶來的深層悲哀。
 
小說內容述說一個熱愛奔跑的小男孩,一路如何跑出成績、受訓練,對跑進奧運滿懷夢想,遇上一生所愛,人生遠景他盡可能讓之實現,他忽視那些衝突,甚至盼望不曾存在,最終卻不得不面對大屠殺摧毀了所有人,他愛的人,他的人生與希望。
 
當尚派翠克還是小男孩時,擔任學校主任的父親因出差車禍死亡,胡圖人與圖西人之間的磨擦不合開始出現尚派翠克單純的生活裡,一次帶有惡意的惡作劇發生後,一家人便搬到舅舅家住。
 
藉由尚派翠克對「跑」的熱愛,可以不時看見描寫他所居住之地的景色,雖然我完全不瞭那裡的地理風景,卻從文字上感受一股不同於看歐美小説所描述的那種柔美和暖景色,大自然所捲襲而帶來的風雨雷電、雲霧,山中的茶園、務農人的彩色身影、舅舅從事的補魚畫面,林野中偶然現身的鳥獸,像是來自大地的生命力,一種野性,自然而成的美。
 
從這些景物,我扼腕地想,在尚派翠克尚小的那個年代的盧安達感覺上像是個正在發展進步中的國家,學校教育與家庭教養不見得普及卻也不罕見,相信再過上個幾十年,年輕人會帶來更新更多元的社會文化,可惜....屠殺停止了我的幻想。
 
隨著尚派翠克的年紀增長,他去念大學,他的胡圖教練仍在他身邊訓練他,而尚派翠克就在這裡愛上了碧雅。但同時,那些一直在他背後迫近的威脅也越來越明顯,只差還沒在他頸後吹一口氣,如同他教練教他的戰術,不斷在對手背後保持吹一口氣的距離,等對方開始慢下來時便一口氣超前。
教練與學生,原本很單純,他們都想為國爭光,在歷史上留下輝煌的一頁,但是命運的關係嗎?他們最後走向了不同卻悲哀的不同路。
 
整本小說,可以看見一個男孩,和我們沒有分別,在父母的疼愛下長大,就算父親死後,他的舅舅與舅媽一家也視他與他的家人如同一家人,他們支持他,他也樂於去追求夢想,就跟我們的能力被家人親友肯定,努力再努力,他不只為自己跑,更希望讓世界看到盧安達,但事實是,從頭到尾他的生命甚至連作夢都籠罩在種族差異所埋下的憎恨之中。
 
我以前始終不懂為什麼有那麼多國家放著平靜日子不過,不斷地內戰互鬥,或許我是懂的,只是不想面對。
在恨之上,不斷再堆放恨意,歷史就像警示的大鐘,提醒著過去的恨,而教育與媒體將恨如浸醃般深植下一代的體內,恨就像不斷塗黑的世界,太濃太稠了,誰逃得出去?
 
從盧安達的歷史來看,比利時殖民時期,以外型選擇了圖西人作為領導階層,從那時便埋下可怕的憎恨基因。
但真正雪上加霜的,是具有公權與介入能力的政府放任兩族間的磨擦、對立,在尚派翠克的成長中,甚至可以感覺出政府帶著蓄意的鼓吹,他們的腦袋裡想的可能是:把敵對仇恨的那一方消滅了,才能有安心無憂的和平。
 
真正可怕的,因為恨,所進行的復仇,彷彿靈魂全交予惡靈,之前還談笑、互相鼓勵包含的同學、鄰居,一轉眼就冷酷地要你死,有的人甚至在每天出門幹活之外就是殺人。
你會慶幸在這樣的空間裡,人類還有貪婪的能力,電影裡的保羅還能賄賂軍人保有暫時的生存,但被仇恨驅使的民兵已經成為鬼。
 
 
 
殖民時代到現今,對於非洲這塊大陸,剝削問題始終如暗流,多震撼的聲明與揭露也杜絕不了。《第九禁區》裡的人類對那些回不了家的外星人的剝削,讓人想起難民的困境,還有貪婪,像大蝦般的外星人不需要同情,就算是自己人當然也要利用,你沒有任何用處或幫助,在政治的世界裡,就必須被遺棄。對自詡是高發展社會的文明人,這樣的事件無疑是個大諷刺。
 
但怪再多殖民者怪外人,最根本的問題還是自身,時間過了如此之久,兩族也已通婚已久,差異早就不大,人們還是在分類自己。
 
如尚派翠克的教練對他説的:保持冷靜,頭腦自然會對身體下指令。
 
就會想通,所有人都是被政治、權力金錢擺弄的棋子,瘋狂的殺戮後,洩恨了嗎?事實證明沒有,只是更害怕、猜疑。
這個事件裡最可恨,甚至超過可怕的暴力人性,是這些推動、執行這場屠殺的人,完全不去想他們的國家將會如何,說什麼為民族而戰,都是自私的屁話。
 
 
很棒的一本書,即使原諒與面對都如此的艱難,可他們生於此,愛於此,傷痛終會找到信仰。
但他們、我們能從中找到真正該努力的目標嗎?
心裡頭,仍有許多話,太多的思緒在翻騰,但我已寫了太多。早明白的道理,如今才更深刻領悟:
 
仇恨只是藐視生命的工具,不具任何意義。
 
 
 
下列的mv是《盧安達飯店》的片段。
我突然想起尚派翠克奔跑的樣子,書中描寫得讓人很容易聯想到黑人選手像是要衝破氣流的箭矢姿勢,細長的手腳的擺動,喜歡痛苦並進的神情,真的很像希望的具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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