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里克.艾克索.頌德 Erik Axl Sund
譯者:謝儀霏
出版社:小異出版

 

經驗是記憶之必要。事件發生,吸收後成為記憶,但時間一久,過程模糊不清,變成一個整體。好幾個事件合而為一。她覺得人生就是一個大團塊,那些虐待侵害都成為一個單一事件,再變成經驗,最後成為意識。

當你覺得人生就這樣日復一日地直到終結,世界的樣子大概很一般、尋常,我們鮮少會覺得自己很幸福,滿足生活裡零碎的各種缺陷,有時那就像不請自來的邀請信,會敏感地意識到世界的兩種顏色,一滴暈開的墨汁染黑了視線,眼角卻仍能抓住那刺眼得嚇人的明亮,你不禁懷疑這世上怎容得邪惡存在。

世人所容忍的世界是帶點灰的,某種平靜的規則,適可的惡行,程度式的犧牲,適當的解放,在深沉的黑暗,濃稠無光的底處看見我們的世界,即使那是個帶灰的非純白,依舊明亮得刺眼,讓人感到痛苦。


《烏鴉女孩》反映著一個人的內心,維多利亞‧柏格曼或許可說是這套三部曲小說的靈魂,她巨大的黑色影子遮蔽了光,籠罩了世界。讀完第一部,甚至從開始閱讀不久後,男童連續謀殺案的兇手已經指向維多利亞,這當然是因為作者讓讀者站在全知的角度,一些蛛絲馬跡似乎也透露了後頭的翻轉,總覺得作者不在意讀者猜到了甚麼,總隱隱覺得即使維多利亞被證實是男童命案的兇手,也不代表了一切,在她身後,甚至更籠罩她的漆黑世界的另一頭有更可怕的敵人。

維多利亞這角色鮮少出現,她總是出現在負責治療她的心理醫師蘇菲亞的不斷反覆聆聽的錄音帶裡,斷斷續續、毫無順序、邏輯地拼湊出她的人生。戀童癖就這樣在這本書裡印上腥紅的標記。

曾看過一位也是以女性兇手為主角成名的作家的另一部作品,書中赤裸裸談的就是戀童癖,書中主角說,如果能活下來,終其一生也無法擺脫那些永遠在網絡上流傳的情色影片,不管逃到哪裡,那些變態總會認出她,無窮無盡的騷擾。

我記不清原話,但這番告白的意義令我印象深刻。對局外人,這段話或許是最能讓人瞭解這項罪行有多沉淪的白話。如果能活下來,該如何面對往後每個活著的時刻,就生存而言,維多利亞變成了戰士,只是那很可怕,從她與蘇菲亞的對話、回憶,以至讀者最後了解書中暗藏的反轉後,只讓人更覺在一個人心中埋下如此深的黑暗,這些加害者有過罪惡感嗎?或是如書中另一個被查獲的戀童癖為自己辯解的原始慾望論,將行為合理與上帝同在,罪惡感是否讓他們更覺與上帝同在,這些人摧毀孩童的身心使自己還原野獸的原貌。

維多利亞、心理醫師蘇菲亞,就如陷入迷宮的複雜,會看見好與壞的掙扎,很難分辨健康或不健康,生活中的挫折、無法宣洩的痛苦與生病的心理,很多時候沒太明顯的界線,因為他們想脫離這情況的祈求是多麼相似。另一個主角,負責查辦連續男童謀殺的荷內特‧基爾貝里,女性且是主管階級,荷內特這個角色如多數人生活的灰地帶,北歐國家給我的印象多是福利良好、性別平等、關係疏離,但日子一久,你會慢慢發覺風俗習慣、氣候環境下的各種人其實都很像,至少在每一本小說中都能找到類似的自己、孰悉的社會與罪惡。

荷內特的女性角色,維多利亞的受害者身分,被無故殺害的男孩童稚的象徵,似乎融合成一個個體,掠奪者眼中認定的軟弱。荷內特不只一次懷疑她的不受重視只因她是女人,而家庭只要她女性的那一面,她不是維多利亞,卻也被困在一種既定角色內,有些人只能選一條路,做到最出色,直到那些滿嘴批評的人再也看不見性別的差異,但那有多難,只能接受自己的一種面向,生活真是如此嗎?荷內特也不僅一次這麼想過。


北歐犯罪小說,我想也是另類的認識世界,這世上發展出美好的事物時,也出衍生出被廢棄的事物,很久以前我們看世界的運轉是灰濛濛的,其中的各種利弊也是如此,如今那些不對的、正確的已經被篩選出來,是非不再模糊。看似平靜的表象下,福利帶來的負面與負擔,難民的複雜問題,我們共有、相似的不滿情緒,在每個家庭滋生問題,在社會上掀起浪濤。

書中談述的可怕經歷,像是集合那些難以忍受的社會價值、家庭扭曲的核心、無數大大小小的煩惱、苦悶的一大團難以形容的塊體,最恐怖最晦澀的部分跨越了底線,但那之外,來自各處的隱形暴力是如此日復一日地重演、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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