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蕾拉・司利馬尼 Leïla Slimani 
譯者:黃琪雯
出版社:木馬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這一晚,有那麼一絲不尋常的隨興吹拂著他們。醉意,幫助他們抒發了累積的焦慮,也紓解了兩個孩子在他們之間——夫妻之間、母親與保母之間——所加諸的緊張。

《溫柔之歌》這樣的書名,原本帶給我的是,無論經歷什麼,最終能夠理解那不得不的選擇下的殘酷,但事實卻完全超出我天真的以為。愈深讀下去,愈覺得恐懼,難以形容的不安,遠勝於我所讀過的懸疑小說,沒有佈局、陰謀、動機,迂迴曲折的人性,只有寂寞到令人難以忍受的真實。

一開始,我們便已看見結局般的悲劇,但時間從下一幕迴轉到最初,一對年輕夫妻急於找保母,他們睜大了眼尋找心目中的保母,路易絲卻完全超出他們所期望,孩子喜歡她,她主動協助家事,時間配合上全無怨言,當路易絲進入這個家庭,所有混亂的改變似乎逐漸步上原本該有軌道。

保母,或說關於家庭的各種協助者,由於沒有接觸過,起初我的感覺是無關的陌路人,一日從電視上看到藝人討論家中的外籍看護,才恍然大悟般的湧進各種感覺,突然明白書中隱隱漂浮的階級感,人們想要避免落入歧視之惡,卻顯得虛假、做作,當真相被撕破時卻忍不住惱怒起那帶入他們生活的貧苦跟脆弱,其實他們無意如此,無意成為站在高處的那種人,愈想體現平等的思想,愈顯得那不可能的可笑。

工作就是工作,任何形式的協助者的必要性在往後的世界裡是不容忽視的職業,它之惡在於它以一種有意為之的低門檻接納各種有困難之處的人,彷彿注定某種哀傷的故事。貧富差距不是傳說,是赤裸的事實,不是所有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自由,但人們在暗藏於心的知曉中挑選喜歡的保母時,是否想過這位保母不僅是在做一份工作而是進入他們的家庭,尤其是這些雇主們開始享受額外的照料,是否也意識到彼此間的距離。

作者不以交錯或某種規律的方式談論路易絲的過去,我想他充滿理性卻又帶著清冷的語調中有種詩意,但那不是感性而是現實,以精簡的語法述說混亂、深沉之物,隱隱暗喻即將到來的崩潰。女兒、丈夫、過去的雇主、房東、雇主的鄰居、其他的保母,就像不請自來,忽而出現,用他們自己的話說起路易絲,那些回憶不足以述說一個人的人生,只足夠流出冷酷的人生景象。

有種感覺,如她所說過:寂寞的作用如同迷幻藥,她並不確定自己是否想要戒除。
人生常沒甚麼道理,卻不是從無任何機會,然而結果本就另一回事,她沒有把握住也沒試著挽回或改變,即使如此卻也不至於感到後悔,縱然無法擠身富裕之中,卻也不是毫無能力讓自己過上像樣的生活,倘若她想要一個家,她或許可以,無論她的標準是什麼,但路易絲放任一切沉默,那感覺就如她所說過的寂寞如同迷幻藥,她好似沉溺其中,沉溺在層層積生的寂寞裡,改變了一些好的本質,她不再冀望自己,而是更加渴望寄生他人身上的幻想,不尋求協助的靜默,我覺得那像是一種報復、控訴,我忽而想起她曾求助一個老婦人給她工作卻被拒絕了,因為她的眼神帶著崩潰的前兆,這些形成了她愈加痛苦的執拗,她用痛取代再也感覺不到的溫暖、愛意。

一切彷彿回到開始,回到那對急於尋找保母的夫妻。

養育孩子,捨棄個人,困在狹窄的房子、家務之中,逐漸失去色彩的母親,渴望自由的快樂、滿足、尊嚴,擁有家庭之外還能擁有自我,替代這對夫妻家庭角色的路易絲彷彿代替了注定要有個人困在家庭中的那個某人,就像無法抽離扮演的角色,她是這個家的一分子,但現實、關於離開的徵兆暗示她,將自己困在無處可去的絕境中。

 

路易絲的內心世界,像一個令人不安的夢境,在其中,家庭如一個抽象的意境,他們愛著彼此,同時也厭煩著家中的一切,自由的個人慾望,束縛的團體家庭責任,在這本書中,保母的介入,竟有一種奇異的冷冽和軟弱感。

我們以為的美好,只因為選擇了不看不堪的那一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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